（一）小飞的妈妈丢了，最后看见她的人说，当时她一个人在青杠坡上坐着，跟平时一样唱着歌。小飞和爸爸把整个村子都翻了一遍，没找到。爸爸说，肯定找不回来了，她脑子不灵光，一旦走出村子，绝无认路的可能。八年前的一个晚上，一个年轻女人在村口地里偷玉米，被人抓住时还在焦急地大口啃着生玉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浑身脏兮兮的。会唱歌，但不会说话，问什么都不晓得回答，只会傻兮兮地笑。被偷的玉米地正是小飞爸爸家的，他那时已经四十好几了，母亲重病耗完了家底，再拿不出钱娶媳妇，拖到老人家走了，他也成了老光棍。大家都劝他，好歹留个后，便收留了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五个月后小飞出生，问不出孩子的父亲是谁。男人想着，起码证明能生，还是个男娃，也就放心养着了。养着养着也养出感情来，只是女人的肚子却再无声响。村子里也有些声音，说是男人不能生，肯定是祖上看不过，给他捡了个便宜儿子。现在女人走了，就像她来时那么突然，只把小飞留下了。（二）男人待小飞是好的，小飞也有出息，考上了大城市的学校。走出村子的时候，他心里生出了浓浓的离别感，或许当年他妈妈就是从这条路上来，后来又从这条路上走丢了。大四找工作的时候，小飞晕倒在了招聘现场，送医院被诊断出白血病，很不幸属于严重到急需移植的一类。躺在病床上，小飞问爸爸，我是不是没有活下来的可能了。六十多岁的老人只是坐在床尾哭，他连安慰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同学们说，上电视台做寻人启事吧，如果可以找到小飞的爸爸或妈妈，或许有哪怕最后一丝配型的可能呢。热心地同学们立马就开始行动起来，一些人去电视台咨询，一些人回学校募捐，医院跟小飞爸爸聊天，企图从老人的回忆中发现些有用的信息。半个月过去了，一点头绪都没有。小飞的病情恶化极快，他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感觉到了死亡。毕业典礼那天，同学们都回学校了。小飞望着窗外正开得热烈的石榴花，半天都不说话。爸爸从食堂打了饭，希望他好歹吃一点。小飞摇了摇头说，实在是吃不下。说完就看到老人家转头用衣袖抹泪，那一瞬间小飞觉得对父亲的愧疚比死亡更让他难以忍受。这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把他抚养长大，还没来得及享受一天儿子尽的孝。他都快七十了，以后可怎么办呢！生病之后，小飞总是想起小时候。妈妈只知道唱歌，什么也不懂，家里家外的事情都是这个男人在忙碌。在田地里劳作了一天，回家也没一口热饭，时常还担心着神志不清不清的女人会伤害到小飞。即便是这样，记忆里小飞爸爸却是很爱笑的，特别是在吃饭的时候，女人唱着听不清歌词的曲子，小飞咿咿呀呀跟着学话，这个时候男人总是憨憨地笑着，把好吃的菜夹进母子的碗里。可惜，这种笑容在小飞妈妈走丢后，就很少出现了。（三）又过了几天，隔壁床的老奶奶病故了，小飞显得更没有生气了。晚上的时候，小飞看到爸爸躺在老奶奶的床上，翻来覆去似乎睡不着。他叫了一声爸，说:我们不治了，也不找了，回家吧！他们回到了村子里的家，那个小飞以为永远都不会再回去的地方，仿佛被时间遗忘了，一点都没有变。小飞只坚持了一个多月就走了，葬在当初他妈妈常去唱歌的青杠山坡上。小飞爸爸一夜之间就老得不成样子了，处理完儿子的丧事，他也离开了村子。他说，要去找小飞妈妈，必须要找到。他忘不了儿子临死前的话。他说，爸，你不要内疚。不是你的错，我和妈这一辈子都感激你，没有你我们根本就活不下来。他愧疚，原来小飞都知道。当初女人疯疯癫癫把肚子里的孩子弄掉了，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女婴，他一时情急就对女人发了火、动了手。本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只是像往常一样去山坡上唱唱歌，谁知道就再也没回来了。他一生中没做过太多错事，唯二的两件就是对小飞的妈妈。他想，上天一定果然是要惩罚他的。青杠坡上风很大，每次女人唱歌的时候，歌声就随着风四处飘，和着青杠树叶的沙沙声，又温柔又好听。小飞说，就把我埋在山坡上吧，我还想再听听她唱歌。小飞还说，爸，你帮我把妈找回来吧，我在那里等着你们。PS:这是年写得故事了，当年春节回乡下，路过以前的上学路，看到从前在那里唱歌的女人还在那里，而她的女儿正在跟爸爸一起干活，小姑娘长得跟妈妈很像。那也是个神智有些不好的女人和一个老光棍的组合。我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看到她坐在路边的草垛前梳头、唱听不清歌词的歌，有时也傻笑。起初我还有些怕，后来看她一直也不挪动位置就不怕了，只是我从来记不住她的脸。他们家的房子很破，有次下暴雨还塌了。我不知道他们家的故事，当时突然就想写一个这样的故事，这对母女是一个引子，故事情节纯属虚构。晚安咯~图/文丹姐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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