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儿红艳艳

文/李金斗

大开发、大征迁、大建设席卷祖国大江南北,浪潮一波强似一波,神州亿万百姓卷入城镇化建设洪流中。

在赣鄱大地英雄城南昌的北郊昌北机场周边,高标准建设示范性小微工业园和临空经济区的战斗号角全面吹响。我家乡就在这一大会战的中轴线上,征迁首当其冲。在最后搬迁的那段时日,乡亲们依依不舍、失魂落魄地从原先居住的房子里搬出来,用得上的东西都舍不得丢下,住进了政府临时搭建的过渡安置房。

家家户户房前屋后种的花木果树都叫贩卖树木的挖走了。我家老宅东屋披厦后的一棵老石榴树花开正艳,一大家子几十号人都舍不得卖,树也有那么大,一时半会又没地方移栽,只得任由推土机碾压推平。

我家的那棵老石榴树算下来可有八十多岁了,还是祖母出嫁前从太外祖父家移栽过来的。当时种下的时候还是一棵小树苗,在祖母的精心侍弄下,日见其叶蓁蓁、灼灼其华、有蕡其实矣。十多年前,堂哥要在旁边建房子,大伯特意跑去说要留住老石榴树,老树都有神性,更何况看到老石榴树就好像又看到了过世的祖母,枝繁叶茂、一树红花的石榴树正昭示着我们家族的兴盛发达。

祖母,生于民国初,娘家坎头徐家,在家排行老七,小名七妹,嫁到祖父身边后也一直这么叫着。祖父从小就苦水里长大,十几岁就去自己阿婆屋里坎头徐家打长工,给当地富裕人家放牛、砍柴、作田种地。祖父吃苦耐劳、为人厚道,庄稼活样样精通,深得东家们的器重,一干就十年下来。祖母的父亲是江桥老街上开肉铺的,人高马大、直爽仗义,可偏偏膝下无子,生了七个全是闺女,娶个填房的想生个儿子续上香火,可偏又不能生养,抑郁悲闷中唯一可心的是女儿们一个个出落得如花似玉。太外祖父非常疼爱祖母,想给祖母找个上门女婿,对上门女婿的人选格外的严。前来说亲的无数,太外祖父都不太满意,倒觉得家里请的长工挺不错,踏实肯干又与人为善,便叫祖父过来说起这事。祖父高兴,但要倒插门还是不肯,自家也就一根独苗,那样的话岂不断了自家的香火。就为这,彼此碰面都觉得尴尬。谁知事情说开后,祖母对祖父倒是很上心,一心要跟祖父好,太外祖父最后还是把祖母嫁给祖父,倒插门的事再也没提过。

祖母从小喜欢花花草草,家里的前场后院和小天井种的花草还不少,尤其喜爱石榴花,红艳艳的,红花绿叶特显好看。祖父打长工出身,家里穷的叮当响,祖母嫁过来委实从娘家带来很多东西,还特意挖来一棵石榴树苗栽种在小破后院。因了祖母的悉心,没几年就开花挂果,大伯父就是石榴树开始挂果的那年出生的。往后石榴树一年一年伸展着其强大的根系,每当花开时节,正是一树繁花红似火,十里清香气如虹,引得远远近近过路的人驻足观赏。

小时候,那棵石榴树给我们带来无限快乐。春天,枝叶茂密、郁郁葱葱,绿叶儿如翡翠一般。我们叔伯姊妹一大群整天围着石榴树打转,“斗鸡”、“打游击”、捉迷藏……玩够了就靠在石榴树上,痴望满树的青翠欲滴那才叫舒坦。夏天,一树火红的石榴花格外惹眼,花儿的清香引得满村的孩童前来逗留戏耍,我们沉浸在花和笑的海洋里。几个姐妹偷偷摘下石榴花戴在头上,不料祖母看到了,随手拿着小竹棍,边走边囔“叫你们不要摘花你们偏要摘,那是要结石榴的!”吓得她们一溜烟似得跑了。秋天,树上挂满了石榴,就像挂满了一盏盏小红灯笼。石榴果皮较厚,掉在地上也摔不坏,皮壳橘红、星星点点,剥开皮,里面果粒整齐饱满,晶莹透亮,不仅看起来可爱,吃起来也是清清甜甜的,特别惹人喜爱。一有客人来,我们就拿长竹篙敲下几个石榴来招待。什么时候祖母出门走亲戚,总要提着一篮子石榴。冬天,叶子落了,光秃秃的,粗壮的树干和斜出的枝杈在寒风中挺立着,虬曲苍劲的石榴树进入了休眠状态,正如祖母说的“到了冬天,万事万物都收藏起来,储蓄来年生发的资本”。有时发现树上搭的鸟窝,我们便争着爬上树去掏,有时掰踩断了小枝丫不小心从树上滑落下来,也强忍着疼痛不敢吱声,怕祖母责罚。

石榴树全身都是宝,不仅可供观赏,而且具有极高的药用价值,它的果、皮、根、花皆可入药。我们那地方看病喜欢弄偏方,偏方治大病。四邻八村就我家一棵石榴树,它的枝叶花果皮全是药材,农家一般常见的病都能治。每当有人找上门要石榴叶、皮、花、果、根做药方,祖母都会答应,远远近近的人都说祖母心地好,是个有福之人。有福之人不落无福之地,村上也跟着荣光。有时人家带点吃用的东西,祖母就跟人急,怎么也不肯收,迭声道“治好病就好”,“小灾小病人都会有的”。

祖母九十岁上离开了我们,在我们村要算寿命长的,村里人都说祖母人好,所以活得年岁长。就在祖母谢世的时候,全村的人还有四乡八村的亲友全来了,自发的为祖母送上一程。祖母“走”的时候,石榴花儿依然开着,隔着篱笆看红艳艳一片,朦胧间好似一片最红艳硕大的石榴花向着西天飘去。

向阳门第春常在,积善人家庆有余。愿祖母九泉之下魂灵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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