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门前的石榴树：五月榴花开

作者：徐银秋

值此五一，又思念起很多年前，家门前的那一树榴花来。人间四月芳菲尽，五月初来，迎来了火红的五月，这个季节里，又该是五月榴花开放的季节了吧。

五月，故乡的石榴花又开了吧，火红火红，衬托着湛蓝的天空，若是雨后初晴，天空湛蓝如洗，一碧千里，万里无云，云开雾散之后，石榴花上点点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清风迎面吹来，点点滴滴的水珠在明媚的阳光下，散发着点点亮光，此时，石榴花随风起舞，就更显得妩媚多姿，风情万种，美丽极了，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起翩翩少女的裙子来，火红的裙子就如这石榴花，柔美的舞姿翩翩，撩起了少女的裙摆。含苞待放的少女，犹抱琵琶半遮面，豆蔻年华里，情窦初开的娇羞。

石榴花的颜色火红火红，是一种中国红，象征着中国几千年来火红的文化，红红火火的日子。若说红色太俗气，也不算是，你看这一树的石榴花，开满了枝头，雄的，雌的，竞相开放，雌的结果，雄的散播花粉，就是这一雌一雄的开放，你就会被这火辣辣的生命之热情的红色打动，迸发出自然的光彩。在春末夏初之际，一朵朵的石榴花在高大的石榴树上，青青绿绿的叶子之间，万绿丛中一处红，说它娇羞却又那么大方，从容优雅，不显山露水，却又不让人忽略，火红的一树花开，发出淡淡的石榴花清香。一朵花里，黄色的花蕊，含苞欲放之间，更显得精神极了。

我是对石榴花印象极为深刻，因为在我的家乡四处都有石榴花，家家户户家门前都有一棵高大的石榴树，就连小县城都一排排的石榴花，五月季节到来，也是石榴花开的季节了，一大片一大片，整个乡村和城市在一片火红的花海之中。在乡村，三五邻舍，路边，围墙边，屋角都有它的身影。而在我家，正大门口就有一树石榴树，每年五月，石榴花如约而至。这时候，奶奶就会坐在石榴树下，捡起落下的石榴花，晒干做中药。这一棵石榴树是奶奶亲自栽种，也不知哪一年，石榴树在我家门前的角落里安家，贫瘠之地竟然也长成了高大的树儿。奶奶总是施点鸡粪等农家肥，一年又一年，自我记事起家门前就有它了。而看到奶奶护理石榴树那是很多年前的记忆了。

想起那时候，石榴花开的季节里，它尽情的吐露自己一树的芳华，之后不管在哪里，只要遇见石榴花，就有一种无比亲切感。

其实我的家乡并不是盛产石榴的地方，但是每家每户都种有石榴花，或许对于老家人来说，是一种对石榴果实的钟爱吧。当五月石榴花开一季之时，也象征着另一轮的劳动周期开始，那就是老家农村夏季除草，施肥，修枝等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作。如果说春天桃李花开是清明前后种瓜种豆的春播，那么石榴花开又是夏季来临，郁郁葱葱的夏天，多雨的季节里忙碌的身影。春播秋收，经历一夏，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天之计在于晨，对于老家的父老乡亲们而言，一年四季在地里忙碌。当石榴花开之后，结下果实，经历一季，每逢十月，就是石榴树果实成熟的季节了。花开时的劳动，结果时的丰收，似乎石榴树就是季节的标杆。当一年的石榴晶莹的红宝石般的石榴籽成了美味之时，一年也就接近尾声。感叹光阴似箭之时，又是一年悄悄离去，仿佛某种悠远的时光里，一种熟悉的味道，似是故人来，一种悠远而宿命的感觉，以怀念的方式打开，绽放岁月石榴花香，石榴籽甜蜜蜜的味道。于是在漂泊他乡的这些年来，成了家乡最浓浓的思乡之情。只要忆起石榴花开和石榴籽的味道，仿佛只要站在故乡的土地上，就没有回不去的家！

生在南国的土地上，土生土长，三湘四水的湘楚大地，天气温暖，气候宜人，石榴花开并不是完全在哪一个时日，若是天气温暖，早春时节，就能看到石榴花的花骨朵儿，星星点灯一般，藏在郁郁葱葱的绿叶之间，花开六瓣，中间为黄色花蕊，有时候小蜜蜂也凑起了热闹，蝴蝶也飞来了，花萼像钟形，又像铃铛，最漂亮的要数石榴花最前端的花瓣，像极了少女的裙摆，于是就有了“石榴裙”的传说。

石榴裙在唐朝时期最为盛行，武则天有诗云：“不信比来长下泪，开箱验取石榴裙”，还有诗仙李白曾经作诗“移舟木兰棹，行酒石榴裙”、亦有白居易的“眉欺杨柳叶，裙妒石榴花”等，诗人借诗歌将心中对美的感慨，以及那身着石榴裙的婀娜女子的美好情愫抒发的淋漓尽致。

之后还有石榴花的诗作，江南四大才子之一文征明有作品《青玉案·庭下石榴花乱吐》:庭下石榴花乱吐，满地绿阴亭午。午睡觉来时自语，悠扬魂梦，黯然情绪，蝴蝶过墙去。又如唐代施肩吾《山石榴花》：

深色胭脂碎剪红，巧能攒合是天公。

莫言无物堪相比，妖艳西施春驿中。

古之颂石榴者比比皆是。

石榴花开最旺盛的就是四五月间了，五月最为壮观，大大小小的花朵儿挂满了枝头，雌性的红色花朵儿慢慢变成了青色的果实，而雄性的花骨朵儿落满了一地，不禁让人感伤了起来，“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而那些含苞欲放的小花儿，也卯足了劲，追赶着最茂盛的那一朵儿，可谓百花齐放，招蜂引蝶。一时间高朋满座，门庭若市，热闹极了，谁说只有人才有呼朋引伴，三五成群，载歌载舞，就是这石榴花儿也不甘寂寞，一场花开的盛宴，蝶舞蜂飞。

如今也是多年未见其石榴花开的盛景了，更是不见了家门前的那棵石榴树，十几年前，父亲早已砍了种下了脐橙树，所以石榴花开的盛宴终于成了年少时的记忆，带着对亲人的怀念。一去经年，七年前，奶奶八十二岁高龄也离我们而去，就如这一树石榴花，那些年的记忆，总也少不了奶奶的身影，微陀的背，是奶奶慈祥又沧桑的脸庞，那个曾经年轻时漂亮的瓜子脸，高挑的身材，虽然岁月远去，却也遮挡不住曾经美丽的容颜。或许当年爷爷也为年轻时的奶奶漂亮的容颜倾倒，牵手一辈子，终是一前一后的走了，独留子孙们的怀念，偶尔想起她们的故事来，还记得奶奶曾经石榴树下，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的教我《三字经》和《千字文》，那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而那首李白的《静夜思》并不是母亲启蒙，而是奶奶启蒙《唐诗三百首》，如今古文依在，斯人远去，就如这五月美丽的石榴花开，落满了一地，化为尘埃，一处高山上的青冢，望着日月山河。

石榴花开，年年如是，只是我再也没有见到故乡的石榴花！石榴花开，一季花落，终让我懂得了子欲孝而亲不在，很多时候，人生苦短，而亲情在一切还来得及时！等不了的是岁月，等不及的是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