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花开

文／夏纪元

又到了石榴花开的季节，可我再也看不到我家那棵石榴树开花了。

五年前，也是这个季节，因棚户区改造房屋拆迁，我家那棵伴随我十几年的石榴树也受到波及，不得不接受移栽或者砍伐的命运。

在社区干部通知我搬迁时，原打算是要进行移栽的。但一方面稍稍错过了季节；另一方面因为翻盖房子时垫土太厚，石榴树根已在近乎两米左右，刨起来极其困难；再加上搬家诸事缠身，无暇他顾，所以终究没能进行移栽。当屋内院里一切收拾完毕、人走楼空之后，那棵石榴树自然就被别人当作烧柴伐掉了，使我多多少少有一丝遗憾。

从我记事起，我老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石榴树。每到开花季节，整棵树就像着了火一样，一朵朵石榴花就像一簇簇的火苗，照亮了整个院子，也照亮了全家人的生活。成家立业以后，我在城里买房安家，第一件事就是在院子里栽下一棵石榴树。这里面既包含了我对家乡的怀念，也寄托了我对生活的热爱。使我在异地他乡少了一些寂寞，少了一些孤独。值得庆幸的时，不知是冥冥之中的注定还是巧合，我新买的房子小区里遍布着石榴树，使我的遗憾和失落稍微得到了一定程度的缓解。

石榴花花期很长，从立夏开始，一直到麦收结束，前后长达两个多月。石榴花开得稠密，盛花期时甚至稠得只见花不见叶。所以，石榴花很值得欣赏。再加上石榴花蕴含着许多美好的寓意，所以很受人们的欢迎。无论南方或者北方，无论私家园林或者农家小院，许多人家的院子里都栽着石榴树。在春夏，能点缀庭院、美化环境；在秋后，能采摘硕果、一饱口福。无怪乎明代诗人杨升庵在《庭榴》一诗中大加赞叹：不为深秋能结果，肯于夏半烂生姿。

说到石榴花，就不能不提到我的父亲。父亲最喜爱石榴花，他经常说，石榴花是红色的，代表着喜庆，代表着火热的生活；石榴的“石”与结实的“实”谐音，有踏踏实实、长长久久的意思；再者，石榴多籽，还寓意着多子多福。普普通通的一棵树，硬是让父亲总结出三种意思，真是难为他的初中文化程度了。

父亲对石榴的热爱，我觉得主要还是因为它的第一层意思。喜庆、以及象征着火热的生活，这不正是父亲一生的写照和追求吗？

父亲年轻时称得上多才多艺，他懂音乐，懂戏剧，懂历史，懂文学。当过宣传队导演，演过样板戏中几个著名的反派人物，办过戏校，写过剧本，可谓是名副其实的乡土艺术家。父亲是一个责任心很强的人，他爱生活，爱家庭，爱子女，爱社会。在学校，在剧团，都很受领导欣赏，也很受同事尊敬。父亲原本是一名教师，因为当年农村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和一些其它原因，他不得不弃教从耕，从一名教书匠变成了一名庄稼汉。执教鞭的手拿起了赶牛鞭，其中有多少困顿和困惑，其中有多少无奈和无助，一直都深埋在他的心底，从来没有向外人道过，也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流露过。他以羸弱之躯，和母亲一起支撑着我们这个家，支撑着我们的学业。不仅如此，在繁重的劳动之余，父亲始终没有放弃对艺术的追求。他拉二胡，唱豫剧，创作了大量的诗歌和戏剧脚本。可惜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这些作品既没有发表，也没有排演。可父亲从来不感到失落，也从未感到惋惜，对创作始终满腔热枕，一丝不苟，乐此不彼，自娱自乐。表现出对艺术的坚持和对文化的坚守，表现出对生活的热爱和对理想的追求。

父亲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无论生活多么困苦和艰难，从来没有失去过生活的信心和勇气。所以他喜爱着石榴花的火红，喜爱着石榴花的热烈。父亲是一个传统思想者，视传统文化为生命，以文化传承为使命。所以他喜爱石榴花的喜庆吉祥，喜爱石榴花的富贵繁荣。有时我就想，父亲，其实就是那一树石榴花，热情似火，灿烂辉煌。

等到我参加工作、入党、再到后来有了一官半职以后，父亲又把石榴花的内涵进一步升华和延伸，不止一次地暗示和提醒我要像热爱生活一样热爱岗位，热爱工作，热爱事业。凡事以工作为重，不要过多地被家里的事拖累，也不要过多地把心思放在他和母亲那里。父亲是这样说的，更是这样做的。在我参加工作三十年来，特别是我有了一些职务的二十多年来，他很少因为大家庭的事情分散过我的精力。因为他和母亲不随我生活的缘故，甚至他平常生病住院都不让妹妹和弟弟告诉我，直到我周末去看他和母亲时（也不是每个周末都去），才从母亲或者妹妹、弟弟的口中得知他生病的事。而当我责备妹妹、弟弟时，他又出来打圆场，把责任全部揽在他身上，笑了笑对我说，你忙，有他们俩招呼我就行了。每每听到这句话，表面上我不动声色，其实内心已泪雨如注了。

父亲不是党员，但他始终爱党爱国，关心国家大事，经常发表一些他的所谓政治见解向我求证。说实在的，我当时听着颇不以为然，过后仔细琢磨琢磨，发现父亲的很多观点都是对的。因为他的出发点是对生活的热爱，对时代的热爱，对国家的热爱，当然更主要的还是他对我所在的这个组织、这个党的热爱。

把石榴花火热、喜庆和吉祥的寓意赋予生活，父亲做到了；把石榴花长久、富贵和繁华的象征赋予时代、赋予国家，是父亲美好的祝愿和一生的追求，我相信也一定会实现。

石榴花开，写下上面的话，献给父亲，也献给火热的生活和崭新的时代。

作者简介：夏纪元，字青恒，号俯仰斋主人，别号归德府闲客，河南商丘人。其作品发表在众多报刋杂志。散文《家乡的泡桐花》获笔歌盛世全国原创文学大赛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