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荣府惊魂录原创连载六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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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心下知道,元春嫁给皇家,皇帝说她殁了就是殁了;何时殁的,也由得君王定。但她心中认定,自己做梦之日,就是元春去世之日;元春入梦时满身鲜血,她定不是病死的;她死得好惨。可是,自己虽然是元春母亲,得了元春托梦,又有何用呢?还能上得金銮殿去,问着皇帝,把自家女儿怎样了么? 消息此时已传遍荣府。贾政为女儿搭了灵堂私祭。荣府此时已无多少人了,但俱来灵堂祭元春,悲伤之处,哭声遍地,为家中的大小姐,也为了她带给荣府的荣耀如今一去不复。王夫人泪眼婆娑,想及元春还不到三十,又想起那个无法向外人说起的噩梦,整日哭得肝肠寸断,宝玉在旁扶着母亲,顾着父亲,他的肩膀上,从来没有如此的沉重。 宝玉想起早年梦游太虚幻境时,过灌愁海,闻群芳髓,饮千红一窟,喝万艳同杯,警幻仙子处听《红楼梦》曲时,听到的一首《恨无常》,他记得词是这样的: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 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宝玉记得判词,听母亲哭诉过梦境,知道了,这首词曲,歌的就是元春。顿时潸然泪下。原来,自小教导他的姐姐,是天上下来渡劫的。 宝玉从是日起,知道一切皆有定数,凤姐被休,迎春之死,探春远嫁,惜春出家......他想着潇湘馆卧病的黛玉,知道了,他终究也留不住她。果然太虚幻境,果然一切虚幻。他年少漫游时,可惜没领悟。宁荣两府的姐姐妹妹,他都知道了结局;而他这个窥得仙机的人,唯一不知的是:自己将往何处? 忠顺王当日在铁网山脚下,看火焰自四面八方卷来,他知道,是两府卫士动的手;他立在帐篷前,看着远处刀兵相接,听着风声,还有大火舔过蒙古包的声音,心胆俱碎。他知道,两府勇士正在以命相搏,只求杀开血路,求一个天赐的时机。他们为着自己,为着北静王,不惜捐躯;传说中重然诺轻身躯的侠义道,不过如此,也不期见于今日。 他的小厮见大火有往王爷这边卷来的势头,请了王爷挪步往西边草原,那边看上去安全;忠顺王没动。小厮看看事急,叫了另几个仆人边抱边拖,将王爷拖离火场。没有人看到忠顺王仰天的泪水。他知道,偷袭也许有一成机会,但一旦到了白刃相见之时,这几十个人很快就会成为群狼之中的麋鹿,头顶的角再厉害,覆灭也只在早晚。后来,他知道了,一切都已过去了。 当皇帝派来一队侍卫,在他面前立定时,他云淡风轻,不发一语;直到坐上马车回到京城王府,从此门口由禁军监看,他也不再说话。 失败了,是的。自己失败了。枉自送了老铁他们的性命,他们跟随了自己半辈子。秦可卿也注定香消玉殒。北静王那边也差不多罢?想必此时,北静王府前,也已早是禁军把门。废太子二哥的命运,不可避免地临到了自己头上。他后悔没有早一日告诉北静王,铁网山刺客英雄传里,有一章节是属于他的妹妹,秦可卿或者吕四娘的。 忠顺王所料不错,北静王一样的深坐禅房。他在书房里点燃檀香,蒲团下跪了行礼,为远行的云中君和王府侍卫们送行。皇帝回京的消息传来,那就意味着云中君他们的失败。王府门前由禁军圈禁了,但自己还未被拿下,只能有两个解释,那就是:皇帝知道是他派的刺客,但没有证据;此时不是清算的时间。 北静王暗暗叹息,他与忠顺王换个新主的计划,终归因军权不在手失败,白白浪费了云中君们。他想起了太史公写给友人任安的信中那句著名的话: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是的,此话形容云中君与他的伙伴们,绝无逊色。他们为着情谊,为着信义,甘蹈死地,这样的豪气,这样的壮士一去不复返,如能起司马迁于地下,定当在《史记》中占了半篇一篇文字。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时不我予,叹哉痛哉!他走近书桌,挥笔写下: 后头落上了他被迫改名之前的名讳:弘晳。又拿出他最喜欢的一方印章,在红色印泥上蘸得饱满,深深切切地盖在了名字之上。这是他对云中君与侍卫们的致敬。也是他自己的心声。与其鱼肉待刀俎,不若搏一个生死,也好过悄黙无闻死去。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此而已。 北静王不知道的是,他没有见过面、甚至不知道其存在的妹妹,已经替他们共同的父亲,康熙帝嫡子胤礽报了仇。 皇帝自让戴权公布了元春死讯之后,精神日差。人前一直强撑,照样上朝理政;下朝后便令了宝亲王弘历随侍,口中决断,手中批折,又密密嘱咐了许多。弘历知道父亲在交代后事,在教导他如何作一个皇帝。虽心下难过,也知道该是学着担起天下重任的时候了,遂一一心中记下。 雍正帝面色发黑日渐虚弱之时,宫里太医禀告了宝亲王弘历,那云南红背竹竿草迟迟未至,现今之计,只有试试放血一法;说是血中有毒遍于肺腑,若放去一些,或可以缓解。弘历拭泪,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遂禀告了母亲陈妃,得其同意,便命太医行放血之法。太医院掌院亲身到皇帝榻前,卷起皇帝衣袖,将一条条水蛭放在皇帝左手臂之上,不料那水蛭死活不肯吸吮;强按上去,不多时水蛭通体成黑色,蜷缩了掉下来。弘历知父皇体内毒素郁积,已非药石能治,即使解药红背竹竿草此刻到来,也估计救不得了。 医院掌院早已跪在地下请罪。弘历温言请起,道不是太医的过错。次日弘历请了皇贵妃懿旨,派人前往西陵查看父皇陵寝,秘密令了准备。 皇帝知道自己在世之日已然不多。他白日黑夜俱是疲乏欲睡,但又入不得深眠。一日傍晚强撑着批了几个折子,支持不住,靠了炕上茶几昏昏睡去。忽见元春在前,那婀娜的身姿再不会弄错。皇帝百般呼喊,那簪着火红石榴花的女子始终不回头。心急之下,皇帝上前几步把元春的衣袖拉了,那人儿回头,看看是元春,又转而像了秦可卿。正在诧异之时,只见那美丽女子全转过身来,头微微摇了一摇,头上的流苏微微颤动。皇帝顿时惊醒,一头大汗醒来,看看窗外,正是紫禁城夕阳。 他记得那梦中人摇头的样子,那是元春在他下令射杀她之前,给他留下的最后表情。她入得他的梦,但她,终究对了他摇头,哪怕已入了幽冥之乡。她的脸最后变成了秦可卿的脸,是那秦可卿借了元春入自己的梦,前来索命吗? 皇帝心下知道,是时候了。他命了外边的戴权来扶自己榻上躺了;又令传军机大臣见驾,皇贵妃陈氏率各宫妃嫔前来。此前皇帝厌见众人,因此一律不让近前,今日他担心自家捱不过了。 众人听命急急赶来乾清宫,乌压压跪了一地;虽然皇帝垂危,嫔妃与大臣之间还是隔了屏风。见众人来齐,皇帝自怀中掏出一直带在身边的圣旨,又令了戴权立即去取出“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另一份,交给张廷玉。一时戴权取来,皇帝眯着的眼强行睁开,将手中密诏也交到张廷玉手中。 张廷玉知是遗诏,流泪从皇帝枯瘦的手中跪接了;两道圣旨俱封得密实,一一打开,招了殿内军机大臣们同看。遗诏内容一模一样,以满汉文字写成:宝亲王皇四子弘历,(康熙)圣祖于诸孙之中最为钟爱...其後仍封亲王者,盖令备位藩封谙习政事…俾皇太子弘历成一代之令主…与和亲王弘昼同气至亲实为一体...大学士张廷玉器量纯全,抒诚供职,其纂修《圣祖仁皇帝实录》宣力独多;大学士鄂尔泰志秉忠贞,才优经济,...此二人者,朕可保其始终不渝」。揭开密封遗诏后,皇四子弘历登基,为乾隆皇帝。 张廷玉、鄂尔泰当即磕头,皇帝旨意两道核了无疑,今上晏驾后,即由宝亲王爱新觉罗·弘历继承大统。 当晚,乾隆帝在父亲灵前即位。雍正十三年(年)农历八月二十三日,蒙古尊称为“纳伊拉尔图托布汗”,西藏称呼为“文殊皇帝”的爱新觉罗·胤禛在紫禁城乾清宫驾崩,终年58岁。雍正帝终究死在了他二哥废太子后人手里。 乾隆帝继位次日,下旨为父亲雍正举行国葬;给母亲皇贵妃上太后尊号。从紫禁城到整个京城,从满洲到江南,按着新即位皇帝的旨意,户户挂孝,民间一年之内不准婚娶;阖朝文武大臣每日入宫伴灵。守丧仪毕,送入西陵与皇后合葬。 为着皇帝春秋正盛,木兰秋狝不到一个月便返还,行程如此匆忙,死得如此蹊跷,又独葬西陵,而不是皇家陵园东陵,自蒙古草原到中原大地,小道消息便纷纷暗传。那贡献了红背竹竿草的镖师,那到京不久即被下狱随即处死的医官,皇帝的侍卫队长和全部侍卫从禁旅八旗突然调防至驻防八旗,被分别派去了宁古塔藏边天南海北边陲......种种情形传言,还有铁网山地道中唯一活着的见证人王短腿市井之语,人心里的猜测和着流言汇聚,有如洪流,雍正被刺一说遂喧嚣尘上。 那王短腿自木兰围场逃得性命,一路化名南下,早已金盆洗手。他常在无锡街市中摆个地摊卖大阿福,赚得几文钱逃生活。与客官买卖闲话时,他隐隐绰绰提到一个名叫吕四娘的女子,决心为父报仇,各种坚韧卓绝,然后就嚘然而止。众人听了这神龙不见首尾的话,遂将雍正帝之暴毙与江南吕留良一家被灭族一事联系起来,传言遂有了首尾,道吕留良被开棺戮尸,全族诛杀;其长子有一女因在安徽乳娘家中,幸免于难,逃得性命;年仅十余岁的吕四娘秉性刚强,得知其全家祖孙三代惨遭杀害,悲愤填膺,当即刺破手指,血书「不杀雍正,死不瞑目」八个大字。誓言立下后,只身北上京城,决心替全家报仇。途中巧逢高僧甘凤池,四娘拜之为师。甘凤池授吕四娘飞檐走壁及刀剑武艺。之后,吕四娘辗转进京,设计以宫女身份潜入乾清宫,刺杀雍正,削下头颅,提首级而去。民间所传越来越添枝加叶,又传雍正大葬时无头,乃是以金铸头代之,葬于河北易州泰陵地宫的雍正,其实并无首级云云。 因了此说,后世传“太后下嫁”、“顺治出家”、“雍正被刺”为清朝三大未解之谜。 乾隆帝比他的父亲有耐心,也比他的父亲想象的更成熟。他知道父皇自木兰回,其间经历的事件是瞒不了所有人的;此时接位之际,当以安抚宗室为首要。故即位第十二天,他下旨放出幽禁在宫多年的十四叔。当日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王,如今已是虎风不再,鬓有微霜。当乾隆问着十四叔需要什么时,往日的十四爷说,只要一匹快马,他要飞奔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看看这世界,变了什么模样。 乾隆帝又命撤回了忠顺王、北静王两府门前的禁军,两王至此方得自由。北静王知道,坐在皇位之上的人,无论他本来如何仁善,他的眼睛睡觉时都是睁开的;自己循规蹈矩也罢,如何也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上边的人认为你要干什么,又干了什么。遂也不避嫌疑,打马乘轿,带了他亲手写的太史公言书轴,到了忠顺王府拜见十六叔。入得书房,避了众人之后,忠顺王方把秦可卿或吕四娘也在行刺皇帝队伍之中一事告知了,北静王听了点头,心下为这个连皇室名姓都未得的妹妹如此刚勇而钦佩。皇帝自木兰回来不久就薨逝,太医院至今没有个说法出来,虽不知其中详情,想来与老铁云中君们在木兰围场以性命相搏,是分不开的。两王心下安慰,虽然另立新君的目标没有达到,继位皇帝也是雍正一脉,但毕竟这个暴君,是死了。 乾隆四年(年)十二月,皇帝兴起大狱。乾隆帝以心怀异志等罪名,囚禁北静王于景山东菓园。乾隆帝谕曰:“从前的阿其那允禩、塞思黑允禟干犯国法,然现在的水溶竟敢擅自仿国制设立会计掌仪等司,此三人皆是居心大逆且干犯国法的”。因此,命水溶和他的子孙,依阿其那允禩、塞思黑允禟的子孙,皆被革去宗室。而水溶也被改名为:四十六。 乾隆帝审理弘皙的案件,从发现审理到定罪只花了三个多月时间。乾隆七年(年)九月,弘晳卒死,年四十九岁,无谥。乾隆四十三年(年)正月,乾隆帝令在玉牒内恢复八叔允禩、九叔允禟、堂兄水溶三人的原名,和三人的子孙一并收入皇室玉牒,复其宗室和原名,但三人原本的王爵永远皆不复原。至此北静王弘皙之名才得以传世。 同年,忠顺王因与胤礽长子北静王往来诡秘而受到牵连,停双俸,罢都统职。乾隆三十二年(年)薨,享年73岁,谥曰恪,葬于磁家务。北静王原来题的字送了给忠顺王,那忠顺王一直挂在他的书房里。他有时想想,今上乾隆治他之罪,说是与北静王往来诡秘,是否也有这幅字的功劳,倒也不想知道了。 乾隆帝自父亲薨后,一直密查父亲中毒原因。那雍正帝还在之日,弘历也曾小心请问了父皇如何中的毒箭,但雍正只说是一名为父报仇的女子,其他再不肯说。父亲逝去,乾隆如何放下得了此事,便秘命粘杆处详查。彼时当日在场侍卫俱被发往边界巡边,已有不少人莫名死去,故查得甚慢。后终究查出一女子向雍正帝射连弩事。乾隆帝命着粘杆处,只往忠顺王、北静王周边查去。 后粘杆处探子访得,常与忠顺王来往的冯唐父子,曾在京郊松柏引庄子收留一女子吕四娘,此人常常习武,密练连弩时也被庄上农人在后山看到过。乾隆听了,若合符节。忠顺王乃亲叔叔,不动他自是为了宗室朝廷稳定;那女刺客既然父皇已下令埋葬了铁网山,也可不再追究;但窝藏她的人须是罪责难逃。遂以忠顺王一案,拿了冯唐父子;冯家父子硬气,始终不曾开口。乾隆遂褫夺冯唐世职;本想以大不敬罪名诛其全族,后考虑父皇在日只因杀戮甚多,引得罪人后代复仇;又考虑自己正位只得四年,朝廷也还谈不上稳若泰山,遂将拟定罪名减等;下旨抄没冯府家产,全家充军宁古塔,终身不得回京。 感叹那冯唐父子,为着心中道义,终究领了祸端。冯家松柏引庄子,终究因松柏引藤萝,反被藤萝绕,君子之行,止于至善。好在冯唐冯紫英父子终身不曾后悔,在那苦寒流放之地艰难生存,不坠志气。冯紫英后代两百年之后,在清廷摇摇欲坠之际入伍,随军调派驻守武昌,参加了年的武昌首义。 那孟统领遵了当日忠顺王至诚嘱咐,在皇帝出巡木兰后离开潭柘寺,一路潜行到神农架,在与父亲约定的山中村落找到了家人。因其通缉令未废止,不能公开露面,遂在附近武当山当了道士,平时习拳练艺;过一段时间又潜回家住村落,帮助种菜采药。他深知乱世须有傍身之术,又需忠贞之士,故观察人品,数年陆续收了几个徒弟,悉心教诲了;其子长大,也带到武当山学艺。孟统领师徒后人在武昌首义时,也在队伍之中。 可惜相隔时日太久,冯家后人与孟家后人同在军中,又都参加了推翻清室的起义,却皆不曾知晓,他们的祖上,曾经因着道义相聚,又与当年雍正帝的暴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乾隆帝早已从粘杆处探子口中听得民间留言。他处置完两王及冯家,想起父皇木兰出巡与其薨逝相隔时间甚短,难怪升斗小民们浮想联翩。为后世计,他找来史官,令其修父皇雍正帝史时,不录入木兰秋狝事。史官唯唯退下。故《清史稿》中无雍正木兰秋狝事。 (图片来自于网络,侵删) 下节预告: 榴花纪(第五十九节) 又:若列位看官觉得有意思,请点在看。 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文章已于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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