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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LOWER

RED

小区一楼人家的花园里,种植着几株石榴树,每年五月开始便会纵情盛开。如丹如火,热情奔放,云蒸霞蔚。小院篱笆墙外的小径,是我买菜的必经之路。一到春天,小园便成了花海,从早到晚,赏花者络绎不绝。我去的时候欣赏,回来歇脚再接着拍照,享受着日子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还有诗和远方。和它相遇,实属偶然。有天清晨,滴着淅淅沥沥的雨,我本是去看蔷薇的,未想到,那“一抹红”惊到了我。“是石榴花”!那红,是那么熟悉又那么遥远,就像一种记忆里的老味道,很久很久都没有触碰,我快要把它忘记了。“那抹红”,不是我家的小院吗?从初夏开始,就染红了整个院子。温暖,幸福,吉祥。我坐在树下,像数着珍宝似的数着花。妈妈说一朵花结一颗果子,因为我想多吃几颗,担心花会掉下来,也怕小伙伴们来摘,所以总是偷偷地看着它们。花儿凋谢后,就坐了果。它们鼓着小小的肚子,一点点的变大,有点像十月怀胎的孕妇。慢慢地,由绿变红。到了九、十月份,果实就成熟了。爸爸告诉我,石榴咧嘴笑了,就熟了。急得我咧着嘴,石榴却未笑。我的小心思啊,全被爸爸看到。晚饭后,爸爸摘下第一颗熟透了的石榴籽,轻轻地从裂开处掰开,“哇塞”!一团水灵灵,美滋滋的小可爱竟然藏在里面,活泼,热闹,顽皮。密密麻麻,挤挤挨挨的,没有一丝缝隙。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石榴籽的样子,像一颗颗玛瑙,晶莹剔透,饱满丰盈。这么圣洁的东西,都不忍心吃啦。妈妈把它放在小盘里,我们一家人开始品尝。我拿了一粒放在嘴里,酸酸的,甜甜的……那酸、就像走在五月里路边接满青杏的路上,那甜,就如陶醉在蜜园里。妈妈给我挑了几粒大的石榴籽,却是甜甜的,那是世上独有的幸福的味道。后来,街上就有挑着框卖石榴籽的,石榴籽已不是啥稀罕物了,爸爸也不用特意在石榴树上给我们留着几颗石榴籽到过年时再摘下来吃了。现在,一年四季,随时都可以吃到石榴籽。但是,再也找不到从前的味道了。还是喜欢坐在儿时的小院里的石榴树下,看第一朵榴花开的样子,听第一颗石榴籽咧开嘴的笑声,赏一串串的红灯笼挂在树上……榴花把我的思绪拉得那么长又那么远,那些关于石榴花的记忆,也像沸腾的榴花一样沸腾着。红得锃亮,红得耀眼,红得心欢。一朵朵火红在我的眼前簇拥着,飞舞着,跳跃着。榴花,把这个季节独有的特性都演绎得淋漓尽致,不差毫分。作为五月的花神,当之无愧,非它莫属。“风吹香罗带,日照石榴裙”,榴花像待嫁的娇娘,独占芳研,美艳无比,风采绝伦。要不杨贵妃怎会痴爱石榴花,爱穿石榴裙,喜吃石榴果呢。以至于玄宗命令大臣们见到贵妃娘娘都要跪拜,于是有了“拜倒在石榴裙下”的典故。小院的主人邀我进园,听榴花悄语,看红妆绿扮,至真至爱,万分感动。因为每天往往返返,一来二去的,便和主人混熟。从原来的在栅栏外拉长镜头取景,到后来在花园里近距离拍照,感受着生活的美好。

他们是一对七十多岁的老夫妇。老先生植土锄草,老妇人浇水侍花,他们总是一起出现在小院里,相携相伴的。院子里摆着一方石桌,四个藤椅,一把遮阳伞罩在上面,惬意安闲的。这里四季都有花开,让你永远都能看到寻常日子里的不一样的烟火,好生羡慕。

老妇人说,她女儿在外地,每年榴花开的时候,都要回来穿着她最爱的红裙子拍几张照片。“她的红裙子挂在衣橱里,我早就给熨好了”。老妇人一直在和我说着。“昨晚我女儿打电话来,说明天周末回来”。老妇人是等得有些急了。“那件红裙子都快三十年了,是我领着女儿上街买的布料,一个亲戚给做的,每年夏天我都要拿出来晾晒,然后放在防尘袋里,搁上两小袋樟脑球,所以保存的很好,一直都像新的一样呢”。说着,老妇人拿出了红裙子,是件漂亮的雪纺裙子,那红和榴花一样鲜艳,一样生动。一簇簇的小花,就像刚刚临摹的色印未干的榴花。不妥,还是更像采摘下的榴花,一朵朵的镶嵌在红裙子上。见过几次老妇人的女儿,长得很清秀,穿上这红裙,一定很美。“今朝五月正清和,榴花诗句入禅那。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风轻云淡,禅意悠悠,浓绿的背景上走来一位穿着红裙子的女子,顾盼生姿,惊艳动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停了。难道是为了配合我喜欢的这首诗入我的文吗?还是老妇人思女心切,她的女儿提前赶回了家……我和老妇人坐在藤椅上,喝着茶,赏着花,老先生在弄着荷塘。滴滴答答的雨落榴花声,多像妈妈不休的唠叨啊?雨后的榴花更是分外充满活力,骄傲地生长着,那是一种向上的生命力量,让人敬畏。石榴,从春花到秋实,心怀梦想,终修正果。人与花之间,大多是有相同之处的,既然选择了远方,那么请大步朝前走吧,带着如榴花般火红的初心,结满石榴籽般的硕果累累,迎接生命里的每一季。“姑娘,进院儿来吧”,善良的老妇人喊着墙外的拍照的女孩。又是一位爱花女?也是红衣?差点忘了,今天我也是红裙。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太快,我和老妇人告辞,两个红衣女子也别过。“秋天记得来吃石榴啊”,老妇人嘱咐着我。好温暖的画面,我以为回到了儿时的小院。此生,又多了另一版“一抹红”的回忆。在庚子年初夏,农历闰四月,某个清晨,遇见了苏东坡说的“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作者简介

一个热爱生活,喜欢旅行,钟情文字的女干警。于炊烟中享受日子的精致,于旅行中发现生活的美好,于文字中诠释人性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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