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自：烟台日报

□姜鸿

教学楼后有三株石榴树。两边的两棵开红石榴花，中间的一棵开白石榴花。红的艳丽，白的素淡。每年的五月底，它们就开始开放，一直开到深秋，边开花边结石榴，到秋天的时候，硕果满枝，一派繁华祥和的盛景。这三株石榴树在楼后悄悄生长着，不惊不扰，自成风景。

眼下正是六月，石榴花开得正盛。我每日去后楼打开水，都经过它们。尤喜那红石榴花，红得明艳，又红得干净，如一团喜气，擦亮了仲夏时节的光阴，也擦亮了我的双眸，擦亮了我的心空。每天早晨，我都迎向这团明艳与喜气，我满怀喜悦地走过它们，然后把它们留在身后，留在心中。在满心愉悦中，开启元气满满的一天。

好多年了，这三株石榴树就在那里，我来或者不来，它们都在那里。春天发芽，长出一身翠绿；夏天开花，满树明媚；秋天果实渐渐长大，由青绿至深红，成为一盏盏挂在枝头的小灯笼；冬天的时候，它们的果实不知去往了何方，被秋风吹成金黄的叶子在一场又一场的严霜中，越发鲜亮，凋零满地，只剩下布满黑斑的枝干，在风雪之中裸露着，孤单着，坚定着，沉默着。这三株石榴树在四季的循环中，轮回着它们的繁荣与枯寂，每一个季节的它们都是美丽而富有内蕴的。

高考时节，我被安排做考场外围的保卫工作，我负责的地段就在这三株石榴树周围。我有整整四天的时间可以安静地呆在石榴树旁，与石榴树进行默默的交流。这于我，是一种福分，我感觉自己是从扰攘与忙碌中偷得了几日清闲光阴，与石榴树独处，我乐在其中。

我静静地观察它们，看它们倾欹有致的枝干，看它们繁茂的绿叶，看它们满枝头的鲜花。绿叶纤细的筋脉清晰起来，红花白花密密的鹅黄的蕊娇嫩得入了心。蜜蜂嘤嘤嗡嗡地来了，钻入了花房子里；蝴蝶来了，翩然地在花朵上跳着舞；雨点儿来了，疏疏落落的，很快又走了，似乎不肯打湿花朵的薄薄的丝绸裙衫；轻轻的夏天的风来了，吹起了一场清凉的梦；蓝天眷恋着这鲜亮的石榴花，白云来了，又走了；鸟儿叽叽喳喳地飞来飞去，啄食、唱歌与交谈；小虫沿着枝干往上爬，觊觎着鲜花的美色；蚂蚁在地上逡巡，戏玩着落花……而石榴树静静地站着，不说一句话，她们只管开她们的花，长她们的叶，结她们的果。热闹是我眼中的，似乎与她们无关。

苍劲的老干上，一块一块斑驳的树皮爆起，在悄悄脱落。石榴树已经很老了，从我年轻的时候，它们就站在那里了。忙于工作与生活的我曾经一度忽略了它们的存在，它们自荣自枯，自开自落，如深谷幽兰，自在逍遥。她们开了多少次？落了多少回？在一岁又一岁荣枯的轮回中，我也慢慢变老了，所幸的是我们都在时光的沉潜中长成了美丽的样子，那是生命散发出来的沉静而婉约的精神气质，是生命的厚重的内涵。

学校一年一度的高考大事顺利落下了帷幕，我回归了正常的教学工作。翌日课间，又去看那三株石榴树，她们依旧开得灿烂，尽管地上已经躺了很多落花。在我的凝神相望中，她们的枝干越发苍凉遒劲，她们的叶子闪着阳光的色泽，朝四面八方迸发出绿色的生机，她们的花朵艳红的如朝霞，雪白的似皎洁的月光，正辉映着人间好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