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孩子们聚在一起总好缠着大人说笑话，没的说了就猜谜。一说猜谜孩子们就一齐喊：窗户里，窗户外，窗户里外一棵菜，也中吃，也中卖，就是不中拌合菜。说完齐声高叫———“石榴”，紧接着哈哈一笑。在太保庄这块地面上，几乎是每家每户的窗前都有一棵石榴树，构织出这一地域的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你想知道是为什么吗？听我慢慢道来。家院中有棵石榴树，一进五月，满树红花，给人增添点喜气是自然的，宋朝诗人朱熹就有“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的美句。每到这个时候，人们总要东邻出西邻进地欣赏一番，然后谁家的花大、花红、花艳，谁家的石榴好吃，谁都不愿听到自家的石榴不如别人家的好。到了中秋节，人们摘下裂着瓣、露出鲜红籽的石榴分食，孩子们也总好拿着石榴到街上宣扬一番，有些人还要把它藏蓄起来，过年时摆在供桌上作为供品。熟透了的石榴，籽都能把皮涨破向外张扬，人们扒下一粒填到嘴里咬破，都会发出：“啊，可真酸。”就因为这酸，人们又同甜石榴相比拼，又觉着甜石榴是上品，其实不然。据说，明朝嘉靖年间，在太保庄这块地面上，已说不清是哪个村了，一秉姓人家有一姑娘叫秉承，经人介绍，她与另村的小伙宝来进订婚，宝来进村的人都听说小伙子摊上了一个好媳妇，不仅人长得秀气，还聪明勤劳会过日子；更被羡慕的是小伙子的岳丈家是一个富户，人们都等着结婚那天看看，小伙子的岳丈家能带什么陪嫁来。秉承村的人们同样也想看看秉家如何陪送女儿。喜结良缘的日子到了，让两个村的人大跌眼镜的是，秉承的娘家为女儿陪送了两棵石榴树。这事很快传遍周边各村，人们皆议论秉家人吝啬，其女定是个不好相处的人。出人意料的是，秉承的所作所为皆像人们传说的那样：勤劳、善良、聪明、乐于助人，跟邻里的关系相处得十分和谐。几年过后，宝来进家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秉承不仅能干，会操劳家务，还对公婆特别孝顺，公婆的衣裳都由她洗，做饭洗刷都是她的事，公婆出门夸奖，邻里人也看在眼里，都说宝家真是娶了一个宝。秉承从娘家带来的石榴树，栽在公婆和她自己房的窗前，因管得好，这年秋天，红红的、碗口大的石榴沉甸甸的挂满枝头，谁进宝家们都赞叹一番。这年秋天，村里的人大多患上了拉肚子病，有的人因拉肚子竟然不能下地干活了，特别是那些七八岁、十一二岁的孩子拉得特别厉害。秉承的邻家有一个叫桑叶的小姑娘七八岁了，拉肚子拉的爬都爬不动，身子瘦如柴棒，眼都抠了进去，就剩一空架子，爹娘用尽了所能用的方子，可就是没治好桑叶的拉肚子病，眼睁睁瞅着等死。秉承听说了，去了邻家看了看桑叶，她突然想到自己那年的事。秉承回家从石榴树上摘下一个熟透的石榴，剥下石榴皮，放在锅里煮汤送给桑叶喝。桑叶喝了石榴皮汤止住了拉肚子，三天后便能走动。这事传遍了村里人，那些拉肚子的都到进宝家跟秉承要石榴皮，咨询煮汤方法，这下子秉承名声大震，人们也纷纷跟秉承要石榴苗，秉承一一应下。秉承跟邻里人说：有一年我也拉肚子，跟桑叶差不多，东西不敢吃，水不敢喝，爹娘烧蒜给我吃，可时好时坏，拖拖拉拉的就好不了，爹娘还要顾地里的活，对我也只好听天由命了。一天，我口渴的嗓子冒烟，嘴唇上都暴破了皮，我爬着来到锅台前，扶着风箱站起来。俺那里有个习惯，每家每户都有汤罐子，把烧开的水舀里头，谁渴了谁舀着喝，我去舀时罐子里水已不多，我渴了，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第二天我感觉有劲了，自己能走动了，爹娘也不知是什么事。第二天，俺娘烧开水往罐子里舀时，发现罐子里有块石榴皮。从那以后，俺娘就记住了，拉肚子就用石榴皮煮汤喝。说到石榴，还有一段故事，我家里那棵石榴树结了石榴是不能随意摘着吃的，要等到农历八月十五，结得多就一人一个，结得少就掰开分着吃。我有个弟弟，一天，他在石榴树下发现一个落下的石榴，即便是落下的也不能一个人吃，我家有规矩，要分一分，分多少就吃多少。那次我弟弟一个人吃了，他把石榴树皮到处扔，偏就一块扔到汤罐子里，汤罐子里水已不多，所以我才喝了个光，没想到是那块石榴皮救了我。听了这故事后，十里八村的人才恍然大悟，秉承娘家人为什么陪送女儿两棵石榴树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秉承已生有一子，日子过得舒舒服服，可人生就是这样，生老病死是难以预料的。秉承的丈夫壮实力大，庄稼活什么都能干，可今年时常听到他的哎哼声，秉承关心地问宝来进，可他总是说没事。有一天，宝来进终于坚持不住了，疼得叫出声来，也不能下地干活了，请医生也看不出是什么病来，吃过几次药没见效，村里人给的方子也没有管用的。秉承躺在炕上，守着不断哎哼的丈夫也束手无策。这天正是中秋节后，明月当空，秉承透过窗棂看到明亮的月亮，又看到月亮底下窗前的石榴树，便问自己：“石榴能治住拉肚子就不能治疼吗？不妨试试。”宋朝诗人李朴曾有“皓魄当空宝镜升，云间仙籁寂无声”的诗句，可他想的是找个同伴去游玩，秉承想的是为她的丈夫治病，她一夜未眠，整个晚上在想为丈夫治病的办法。第二天，秉承用果皮煮汤，让丈夫吃着石榴喝果皮汤。虽然腰仍然在隐隐作痛，可也没有再度疼得死去活来，没再出现在炕上翻过来覆过去直哎哼的样子。秉承照顾着丈夫连喝了几天，腰痛没有明显的改变。她反复地思索着，在他看来，既然石榴籽、石榴皮能治人疾病，那根呢？果是树长的，树则是长在根上，根就不能治病吗？试试，她想着。秉承挖土切下一块树根，洗净切碎，煮汤让丈夫喝，结果腰不疼了。秉承高兴，宝来进更觉得不可思议。宝来进又在坡里干起活来。“宝来进，你那腰不痛了吗？”这人叫三大胆，从小就跟宝来进相处。“怎么治好的？”“俺媳妇呗。”“你拉倒吧，您媳妇也就是陪陪你，她还能治你的腰痛，不加重也就罢了，鬼才信呢？”“不信拉倒，反正俺媳妇挖了一块石榴树根煮水给我喝，喝了就不疼了。”“你他娘的，真是娶了个宝贝老婆。”这事又在村里传开，人们对秉承更加敬慕了，那些院子没有石榴树的人家，也来秉承家要石榴树苗。往后，我们这地方便家家户户栽石榴。石榴树栽在窗前，每逢五月石榴花开后不几天就要结果，那些红红的花瓣便一片一片飘落下来，有时也会落到树旁的水瓮里，人们做饭的时候，用水瓢把浮在水面的花瓣一赶就舀水做饭，这水可就浸过石榴花瓣啦。有一朱姓人家的老太婆操劳一生，等子女长大了，她也没有劳动能力了，子孙们劝老人享清福，可就在她享福时眼睛却模糊起来。她经常跟人说：“没享福的命，过去拉巴孩子受累，如今孩子大了，也受过累去了，刚要享福，偏这眼又开始瞎，这就是天生穷命。”有天早上，老太婆起身到院子里的脸盆边准备洗脸，脸盆中不知什么时候落上了石榴花瓣，她捧起水洗脸，花瓣也搓在脸上，老太婆擦干脸，觉得眼睛清亮了许多，老太婆又走到脸盆边，见水面上飘着石榴花瓣，她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便将石榴花瓣往自己脸上搓，过了不多时，她的眼看东西清晰了。一天，一张家老大嫂来老太婆家拉呱，见老太婆在用石榴花瓣搓脸，“你都快死的人了，还风流什么，怎么还想再嫁人？”老太婆急忙解释，“大嫂，我跟你说，用这东西搓脸就不模糊了，不信你也试试”。从那以后，村里的人大都用石榴花泡水洗脸。各位，现代中医学认为，石榴果实富含有机酸VC，维生素，有蛋白质、脂肪以及钙磷钾等矿物质。果实、果皮、根、花均可作药，果实有润肠、止血功能，果皮有明显的抑菌作用，有治痢疾的药效，根皮为驱虫药，用于治疗肾结石、糖尿病，治乳糜尿也有效，花可止血及赤白带下，还可以泡水洗眼，有明目功效。另外，石榴籽油有雌性激素一样作用。宝贝，宝贝啊，你觉得不？

每到炎热的夏天，人们都躺在炕上休息，可年轻人躺不住，都要到外面乘凉或干点什么。一天，有人在门外高喊：“宝来进，宝来进，河里洗澡摸河蚌去。”我们这里的人，夏天都有河里抓河蚌做汤喝的习惯。宝来进并没有立即出门，那人等不及了，便窜到宝来进的房中，“唉，你家凉快，怪不得你能睡得着呢。”来人拉起宝来进就走。他们在河里洗澡、摸蚌，说着庸俗的话。“来进哥，你家怎么不热？俺家你在炕上躺不住。”来叫来进的那人问。“小子，你想想，我家窗户前有什么？”“不就是棵石榴树吗？”“那就是了。”那小子就手一拍水，哈哈地笑着，“明白了，明白了”。回家后，他赶紧栽上了石榴树。

（陈述明搜集整理）

编辑：郑小暄

（本文选自《太保庄记忆》，栾贵城编著，黄河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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